爱她，就要给她尊严

        “父亲，我拿什么拯救你的爱 ！”我相信那个叫梅的女孩子，如果当时在场，这句话一定是她最想喊出来的。
      下午，学校举行体操比赛，孩子们都穿了新校服、新鞋子，兴奋得很，再加上广播声响大，课是没法上了。回办公室备课吧，院子里闹哄哄的，自然也无法专心了。对，理发去！后天还登台演讲呢？就这造型？一头长发说顺不顺，说卷不卷，太对不起观众了！不行，不拉个“一泻千里”，总可以扎个精干的马尾辫吧？对，闲空难得，去，理发去！
       很快就到了她雅理发店门口，透过明亮的门玻璃可以看见里边顾客不是很多。还好，今儿个也许不用排队等候可以马上剪发了！赶紧支好支架奔进店里。镜子还是那样明亮，且多得很，有时候真的辨不清哪是真人真物！壁顶的镂空式格局更叫人想象无穷！咦，什么情况？一位五十开外的男子闲躺在理发椅上，一身灰白的夹克衣裤在黑亮的皮椅映衬下显得又旧又脏。头发乱糟糟的，还沾着些许泥草，像扎过土堆似的。胡子也老长，遮住了嘴巴。他耷拉着脑袋，头发丛林间的眼睛半睁半闭，双腿长长地摊在地板上，像似无力将它们收起来，又像是想把谁绊倒似的。远远看去，就像一只黑头白身的长毛流浪狗睡着了似的。
       “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啊？这地方理发老贵了！”我一边用目光寻找我中意的理发师，一边诧异地想。啊，理发师去洗发区了，我赶紧跟了过去。就在经过那个中年男子身边时，他也起身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一边提留裤子，一边嘟嘟囔囔。似乎在跟店员说要洗头还是要刮胡子什么的。就在我与阿 强师傅说清来意时，那个人已仰躺在洗发椅上了。看样子，是要洗头理发吧！胡子老长，衣服脏兮兮的，说话含糊不清，隐隐传来一股带着酒味的异味！是酒鬼？还是神经有些问题？躺椅就两个，挨得很紧，我还要不要躺下来？刚才带他过来的洗发男孩哪去了？怎么，也想避邪？“你给他洗，我给她洗！”洗发男孩拉着一个女孩过来了，指指那个中年人，又指指我。“嗯，哪……”那个女孩犹豫着开始拧水龙头。这么多人应该安全吧，我就势躺在了右边的洗发椅上。身子尽量背向那个中年人，左手下意识地抓紧胸口的衣领。水哗哗地冲进我的发间，我小心地聆听着洗发女孩与那个中年人有一腔没一搭的对话。他吐字不清“嗯……我就是想刮刮胡子……”，刮胡子怎么要先洗头呢？差远了吧？“我，我不会刮胡子……”那个女孩回应道。洗发的男孩小声地嗤嗤笑起来。“……我……我就是想刮刮胡子……”那个男人重复着这句话，又好像说，做理发的应该会刮胡子的。“我不会，没刮过！”这回那个洗发女孩的语气更坚定了些！“没刮过，怕给你割开一道……”洗发的男孩应和道，显然他也不愿意。唉，换了我，我也不愿意，你这般蓬头垢面，你这般神志不清，谁愿意？又谁敢呢？“我给刮吧！”一个男孩子自告奋勇道。我不禁暗暗赞叹起这个叫均的男孩的职业道德来！一阵窸窣，是那个中年人起身离开躺椅了，我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开来！
      “我会刮，就是不想给他刮……”是那个洗发女孩。“我知道……”男孩子应和道。“看着他那样儿，我就……”女孩子继续分辩着，继而与男孩又嗤嗤笑起来。我能够想象得到，她们的表情有多么的不屑，我也能想象得到在她细长的带着长指甲的手指在伸进那样脏的发林间是多么的不情愿，甚至厌恶！
      头发洗好了，我站起身来，一个穿红半袖的男孩正在认真地修剪着那个中年人的胡子。“阿均，你真行！”洗发男孩似乎在夸赞那个叫均的男孩。我也似乎觉得那男孩的红衣服更好看了！在洗发男孩的带领下，我坐到了剪发区的镜子前！“咔嚓，咔嚓！”阿 强师傅的剪子挥舞起来！可不一会儿，又叫别的顾客叫了去！我等得无聊，就拿起手机翻看新闻！好大一会儿，阿 强师傅才过来！“多少……钱？”是那个中年人！“一千三百八……”阿 强师傅边笑边说！哪有这么贵，一定是跟他开玩笑！“三百……八”“一千……三百八！呵，有没有？”看来阿 强师傅认识他！“有……今天给……还是明天过来？”他的话还是含糊不清，没有人搭话了。那个男人起身踉跄着走出店门，奇怪的是没有人追去要那一千三百八！甚至好像没看见他要离开似的！这地方向来是认钱不认人的，怎么会一分不收呢？许是看他醉酒不与他计较？也或是爱心使然，可怜叫花子吧！
      奇怪的是那个中年人踱出门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店门外的马路边坐了下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瓶“小刀酒”！
   “阿梅这几天，你们没见吗？”是那个中年人问，他踉跄着走进后地。“不知道，她……不在这做了，早走了……”不知有谁回答。“我……给她打电话也不接……”来这寻老婆？跑了？还是……那个男人又走到阿 强师傅身边，我的身后。从镜子中可以清楚得看到，他不时在提留裤子，又不时用眯缝着的眼打量着周围的人，样子极是猥琐。我尽量侧过脸去不去看他。“唉，你说，我好歹养了她一回……我亲她了哇……”不对，他要寻的是他女儿！阿梅，不是那个扎马尾辫的双眼皮女孩子吗？待人和气又挺勤快，对，好长时间没在这儿看到她了！“她说要闯去，叫她闯个，就嫌我喝酒了……”他絮叨着，像是对着阿 强师傅，又像是对着众人。当阿 强师傅告诉他“我们能打通她的电话，你换个号码应该能打通……”他愣了一下，继而向门外走去！不一会儿又返回“那……她的行李哪了……”“说是她姨家……她在这有姨吗？”他嗫喏着，闪烁其词的样子叫人很难想象他是个好丈夫，有个和睦的家庭。“”姨，这也是她姨……”继而他谄笑着指着我对阿 强说。看着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不时晃动的身躯，刚泛起的一丝同情也被厌恶取代。
      看着他走出店门的佝偻的背影，我好想对他说:也许你是爱女儿的，可你如此一副样子，叫女儿怎么见你？如此三天两头来她工作的场所献丑，叫她怎么抬起头来面对众人？你是她的羞辱，不是骄傲，你是她的包袱，不是依靠。爱，不是要挂在嘴上的，爱她，首先要给她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