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妈——”

　　办公室的门“吱——扭”响了，似乎带着几分沉重，几分犹豫。学生们都在早读，我们几个教员也都在自己办公桌前各司其职，来人谁呢？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门口。“红霞，你……怎来了？”红霞习惯性地扶扶鼻梁上的镜框，继而两手紧紧抓住怀前的书兜，勉强笑了下:“……嗯，假期还不满……”她的话让人似懂非懂。“你……怎没跟老弓一起回去？”女人嘛，总不乏好奇多事的，包括我。“唉，他们不让我回去……”红霞是个明白人，立刻明白了大家的问话所指，眼圈泛起红来。 

　　不知怎的，“红霞婆母病逝”的消息早在校园里不胫而走，凡进来倒杯水的、拿本书的女同胞们都少不了问句：“红霞，情况还好吧？”好在红霞总是那么谦和，又一番抹着眼泪的讲述。从她的话中，我们了解到:她的婆母才刚过六十，平日里身子总是不爽利，药不离口，这回晕厥竟让医生也无回天之术。“哎，前几天还听你电话说你婆母看病呢！”一听这话，红霞刚开口，眼泪便簌簌落下，两手反复地折弄着一张信筏，间或用手背抹一下眼睛，“是了哇，前几天，我公公还在电话里说，去县医院看过了，刚买了一大堆药，谁成想……那天她还说种了葱，种了花的……”是啊，人活一世，总是在为生计奔波劳累，哪天眼睛一闭，什么不都得丢下吗？红霞的话立时让我们感到人生无常的悲哀和一种空前的豁达。

　　“婆婆又不是妈，怎那么伤心呢？”眼见红霞完全沉浸在后悔沉痛中，我故意逗她。红霞努嘴笑了笑，开始如数家珍般历数起婆母的“好”来:“每次开学离家，早早就给我们压好粉条，蒸好馒头，怕我们开学后顾不来；采回的蘑菇一个一个用针挑虫，拣好的给我们装；我做饭，她就剥葱、剥蒜……我婆婆不大会说话，倒是我，那几年年纪小不懂事，时有埋怨人家……”红霞转而反思起自己来。

　　红霞是用反思自己的方式宣泄对婆母的怀念，这个，我懂。她曾跟我们聊:由于工作家庭原因，除了逢年过节大包小包孝敬老人外，平日里对老人的照料、牵挂也只能化在长长的电话线里了。每回假期她和老公都要想方设法携家带口回婆家宁武住上一段，每次回去总要给俩老人当回理发师。村子偏远，老人行动不便，他和老公便分工合作，一个负责给爹理发，一个负责给妈剪头。尽管手艺不是很精湛，可老人挺乐呵的。她说，现在在她眼里，他们就是老人，像爹，像妈一样，村子里宁静，住着挺舒服的。在这方面，我们不能不说红霞是个好儿媳。红霞的讲述惹得我也唏嘘起来，为她的善良，为她的善解人意，为她们融洽的婆媳关系。

　　“你不知道，我婆婆还给我养了盆花……”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来了。她把手机里的图片翻给我看:是一盆叫不来名的花儿。新培的土壤里曲曲迳迳的枝叶间冒出一朵朵小小的粉白色的花儿。“弓，一定很想他妈吧……”我注意到了花盆下那张青中带白的长条凳子。“嗯，他妈爱花，弓专门请人做的，还新着呢……大家都有妈，可怜我家弓，连声妈也叫不得了……”是啊，无论牙牙学语的婴儿，还是满头华发的长者，在母亲那儿，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母亲的臂弯是最温暖的，累了，任你去歇；苦了，任你去诉；烦了，任你去宣泄，母爱是种最无私最真挚的情感。有谁不想时时拥有母爱呢？看着那张泛着漆光的凳子，我仿佛看到了一颗游子滴血的心。花还在，人却不在了，突然间我也觉得喉咙堵堵的……

　　四年前，爸爸的母亲，我亲爱的奶奶也说不清缘由的在自己的小屋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她一生清苦，宽厚仁慈，灵位前，孙儿们哭了，四个儿媳哭了，父亲哭得最痛“为何总是跟母亲孩子般的赌气，如今，却不能再叫一声妈...”奶奶的葬礼在那个山头举行得特别隆重，父亲反复强调:“多花点吧，没机会了……”尽管我知道那将是父亲几年的积蓄，尽管我知道躺在地下的奶奶已全盘不知。看着父亲老泪纵横的脸，看着灵柩旁奶奶种下的油绿的葱苗，我忽然间明白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的真正含义。

　　是啊，世界上一种最美丽的声音，便是母亲的呼唤。母亲，一个人类嘴唇里所能发出的最甜美的字眼。母亲给予我们宝贵的生命，又含辛茹苦将我们养大，我们有理由回报她们。闫维文的歌唱得好“无论你多富有，无论你官多大，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咱的妈……”人生不是剧本，生命不能重来。岁月易逝，切勿让人生留下太多的遗憾。拥有妈妈的儿女们，你们是幸福的。请在母亲节这一天，放下手头的活儿，拿起电话郑重地喊声:“妈，节日快乐！”有道是“百善孝为先”，也请诸位在父母的有生之年，多陪陪他们，多跟他们唠嗑，多喊一声“妈——”